Ashes

 

【楼诚】葛生

这是一把长刀。设定来源于已经流产的一篇,有原创角色。基本很丧很丧我能想到的最丧,所以犹豫很久。明明现在大家都在庆贺二周年。

##ooc,私设,大刀。





接到消息时,明楼正在周公馆的酒宴上,和别人碰杯。

 

“如今汪先生遗志未酬,我等只有唯陈、周二公马首是瞻。周先生继任上海市长可喜可贺,只是如今这形势,诸公也是任重道远啊。”

 

一个年轻服务生端着放满香槟酒杯的托盘挤过来,似乎托盘太重,他趔趄了一下。明楼眼疾手快,用左手扶上一把。香槟倾洒到他的手背上。

 

“谢谢长官,谢谢长官。”服务生低着头诚惶诚恐,忙抽出餐巾给他擦拭。

 

“当心点。”明楼把酒杯放到他的托盘上,接过餐巾,“忙去吧。”

 

他仔细擦净指缝。餐巾被丢在吧台,明楼把左手插进西装裤兜,重新拿一杯酒。喝一口才发现拿错了红葡萄酒,也不知是什么酒庄的,苦涩掩盖了应有的果香,针扎一样麻了他的舌头。明楼皱紧眉叫过负责承办宴会餐饮的秘书长。

 

“这酒你们哪里找来的?本来定下的波尔多特供呢?”

 

“这……”秘书长被明楼的熊熊怒火震到,微秃的头顶都冒出汗来,“前……前两天龙华机场又遭空袭,刚从法国运来的几十箱红酒全被……只……只好找了些本地酒厂和以前的库存……”

 

“空袭?是被美国人炸了还是又转手贡献了什么人的腰包?就算敌人气焰嚣张也别什么都往空袭身上推,想想你们自己!”

 

一杯红酒砸过来,秘书长顾不得一脸酒液,抖得如同筛糠。

 

明楼气得又骂了几句,似乎也很无奈,最后只能挥挥手放过。他揉揉太阳穴,秘书长很有眼色的问长官是否不适。他抬眼看了一圈觥筹交错、衣香鬓影的会场。那边厢美军飞机隔几天就轮番轰炸几个日驻要塞大城,这边厢办起酒宴来依旧是纸醉金迷。

 

似乎最后一口气也泄尽了,明楼虚弱地靠在吧台边,因太阳穴的刺痛而垂下头,“你叫司机来接我吧,我去向周先生道歉。”

 

回酒店的轿车里,明楼摊在后车座椅背上,左手还放在裤兜里。司机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他,试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。一无所获。视后镜中,明长官一如车窗外上海的寒夜一般冷寂阴沉,高深莫测。

 

明楼在上海国际酒店长期租住的套房里翻箱倒柜,疼痛和忽冷忽热令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打着摆子,但好处是可以暂时冻结他的逻辑和思维,让他无暇深思也无暇悲恸。终于翻到阿司匹林,他倒出一把又抖着手斟一杯伏特加,一起囫囵吞下去,没有数吃了多少粒药片,而烈酒洒出一半在台子上,近乎纯酒精的气味仿佛是从他体内溢出来,弥散在房间凝滞的空气里。

 

他摔碎一只咖啡杯,花花绿绿的瓷片散落在地毯上。

 

明楼终于可以在沙发上坐下,等着药效和后知后觉的情绪一起袭来,才想起把左手从兜里拿出来。长期紧攥让手指僵硬在握拳的姿势,他用仅存的意志一根根掰开,掌心已经被握着的东西扎得血肉模糊。他看了看,珍而重之的收进左侧内袋里。大脑在慢慢恢复运转,心脏也终于骤停。他的颤抖稍歇,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冷。如堕冰窟,如坠梦魇。

 

耳畔开始响起嘈杂声,仿佛血液紧贴耳膜,争先恐后逃离了破碎而功能尽失的心腔。眼前涌起浮动光斑和虚化一切的白雾。

 

隐约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,电灯开关被打开,“楼君!”

 

是静子回来了。

 

女人匆忙踢了鞋子跑过来,关切地用手试探他的额头,摸到一手冷汗,“听司机说您提前退席了,是身体不舒服吗?叫小野医生来吧?”

 

耳鸣让明楼的反应有些迟缓,他转过头去,把额头上的手摘下来,“不用了,老毛病。”

 

静子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流着血的左手,发出一声小动物受惊般的哀鸣,“我……我去拿酒精来!”酒店里没有急救用品,她看到吧台上没有盖上盖子的伏特加,忙拿来浸湿了手帕给明楼包扎。明楼有些呆怔的看着静子低头跪在他身前,头顶一个乌黑小巧的发旋。

 

他有些恍惚,好像时光匆匆抛弃了他,把他遗失在很多很多载岁月前那个清晨的港口,也有人低下了头。脖颈弯出了一截倔强的椎骨,头顶的发旋却柔软清冽如一捧山茶。

 

眼前女人的后颈温驯而脆弱,像是一折就断的蒲草。明楼开始反胃,胃酸烧灼他的食管,头痛倒慢慢散去。是阿司匹林起了效用。

 

静子给手帕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,开始收拾明楼弄出的一地狼藉。明楼看着她忙碌,“抱歉,摔了个杯子,本想收拾一下又弄破了手。”

 

他顿了顿,加上一句,“这些年辛苦你了。”

 

静子冲他展开一个担忧又羞怯的笑,“这是我应做的。虽然楼君总说等战事胜利再结婚,但在我的家乡,未婚妻便是半个妻子,照顾你是静子分内的事。”

 

明楼看着她黑而圆的眼睛。这个日本女人天真而温顺,俏丽而稚嫩,仿佛是大和抚子的化身,即便订婚三年没有成婚也依然无怨无悔全心全意。他一边在心底啐上一口混蛋,一边在脑海中再次摹画那张辗转寄来的照片,熟悉的笑容边是陌生的曼妙女子和可爱幼童,流转着三口之家温情脉脉。他当时恋恋不舍地看了很久才点火烧掉。

 

兄启,弟一家安好。药剂用量切遵医嘱,珍重,勿念,北平。

 

“可以问问楼君今天发生了什么吗?”静子有些忐忑,知道明楼不喜她多言,但耐不住担心。

 

“没什么,多喝了两杯,”明楼令­自己冷静下来,记得扯开嘴角给一个七分安抚三分自嘲的笑,“今天是我一位亲人的忌日,大约有些过于激动了。”

 

“亲人?啊,是楼君的姐姐吗?”静子知道他的亲姐姐几年前含冤而死。当时明楼震怒,动用了一切关系彻查,几乎清理掉76号大半人员,连同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都受到波及。最后总领事兼首相特使岩田真一亲自慰问,才平息了他的怒火。经此一事岩田和明楼倒是成了至交,还把妹妹静子托付给他。

 

“不……”明楼撑着身子,想要站起来,“是另一位,我的至亲……”

 

他晃了晃,房间开始倾斜,静子慌乱的呼喊,“楼君!”

 

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泛黄的污渍,如同洒在心里的血泪洇出了痕。话尾化成无声呢喃,湮灭在明楼血色尽失的唇间。左胸口被烫灼得生疼,内袋里是一片哥窑碎瓷,青釉皎皎,铁线如血。

 

不许言不许哭不许呼不许悼,不能找尸骨何处,不能问谁人送终。他想,自己预设过千万种结局,好的坏的悲的喜的,马革裹尸、玉石俱焚,或者有幸白头偕老、与子同穴。他们还是押中了最荒谬那个。

 

民国三十四年一月二十五日,美机支援国府抗战,轰炸北平。日军伤亡惨重,不幸殃及执行任务中的地下党行动小组,组长殉国,幸存组员拼死护送情报脱险。

 

任务达成,青瓷已碎。

 

“……是……我的挚爱。”

 

明楼只想睡一场。若是梦到湖畔旁树林边我与良人荡秋千,他怕自己会笑出声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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