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shes

 

【楼诚】无衣(其一)

大概最后接上了维也纳脑洞?只是想写一点年轻还不是日月长官的楼哥。。ooc,私设,(真的有cp吗),时间线我尽力了。

作为一个无理想无信仰无节操的三无,还是该乖乖写风花雪月。。

咳,再次改了时间线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

两个夏天三个冬天之后飘着冷雨的向晚,明楼等在巴黎北站。

 

乍暖还寒的,但梧桐上绿意抽头,预兆一场春。他的右手舒张在雀头伞柄上,他的左手团紧在衣袋里——应该拿上那条新买的开司米围巾。然后他看到了阿诚,隔着三十米离合百态,沉静又热烈地望向了他。

 

 



二十二岁那年的春天,明楼被长姐抽了十四下马鞭,在父母灵牌前跪了一夜,第二天放逐一样再次登上了去巴黎的渡轮。

 

那天他在和平饭店的咖啡厅,汪曼春像一只羽毛鲜嫩的小鸟飞到他怀里。明楼用新学的魔术逗她,十六岁的女孩咯咯笑得花枝招展,一派天真。

 

那时的汪曼春还是武汉女子中学的学生,从小跟着叔父教养,如同家中独女一般恩宠,事事顺心不知忧愁。性子张扬明媚像四月里开的最娇艳的花。明楼听着她撒娇撒嗲,叮叮当当地说学校里的趣闻,又一秒钟变了脸,嗔怪他春假不去武汉看她,倒要人家女孩子跑来上海。明楼抓她的手,托到嘴边:有缘千里——是打算带你看新上映的卡门,只有大光华才有的放的。

 

汪曼春的嘴角绷不住了,像一眼一生一双人那样看明楼。明楼在这种目光中有点恍惚,但没等他来得及开始一些惆怅,刚好路过的明镜打破了这一桌春色。窗外下起一场昏天黑地的雨。

 

明楼跪在小祠堂里,垂眼看着地板,一语不发。明镜举着代表家族的马鞭,一声声骂他,骂急了拿鞭子抽他,一下、两下,十四下,自己先哭到不能自持,成了泪人跌坐在椅子上——那第十五下再也抽不下去。

 

明楼依然沉默地跪着。阿诚试探着推门进来,先把明镜哄着半抱半搀回去,又回来,静静地看了明楼一眼,在他身边也跪下了——已经叫人送汪小姐回去了,淋了大雨,再在门口跪下去怕是要害病的。

 

明楼终于抬起头,看向阿诚。十三岁的孩子垂着头,不看他,也不再出声,跪在那里腰背依旧笔直。嘴角压得平平的,拳头绷得紧紧的。

 

他听到断断续续长姐的哭咽。他听到身边孩子压抑的呼吸。明楼闭起了眼。

 

在清晨的码头,他那永远一丝不苟妆容严整的姐姐红肿着眼睛,背过身不愿看他。明台哭哭啼啼搂着他不松手,阿诚沉默地站在旁边。明楼哄着小东西,终于摘下来递给一边的张妈。然后他看向阿诚。小孩犟着陪他跪了一夜,大姐都哄不走,嘴唇都是煞白的,瘦弱的腿在细微打颤。但腰背还是直得像一棵树,树冠已经直追明楼胸口。


长得真快呀——明楼不合时宜地走了神——这一年有余,简直是看着小孩小树抽枝似地拔高,只是还是太瘦。

 

但小树始终垂着头,脖子突出一节尖巧的椎骨。明楼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发旋,于是伸手抚摸自那个发旋一圈圈漫出的发,又细又软,像一捧山茶。他骤然蹲下去,深深地抱了抱这个孩子,用手和臂安抚那紧绷的稚弱的背,用未刮尽的胡茬去蹭那哀伤的脖颈。一些冰凉同滚烫落在他的耳尖,一边冻裂,一边灼伤。

 

然后明楼发狠地站起,头也不回地奔赴异国他乡。

 

 



明楼重回巴黎,是确确实实消沉了一段时间。他知道自己一声不吭地离开上海,不是什么被逼无奈,只是逃跑。甚至根源不是爱情——失恋不过一截导火索。这种自觉自省令他自责自鄙。他喝很多的酒,看很多的书,写很多的诗,失很多的眠。子夜在新桥上徘徊,想着跳下去是否污了这一条水。

 

梧桐叶落的时候他收到一封明信片。一张外滩夜景,一溜边缘模糊的洋房钟楼。

 

——大姐不许给您写信,不许发电报,也不许打电话,但她没有提明信片。

——她一定不生气了,她不舍得的一直生气的。偶尔还会掉泪,不过我会叫小少爷去逗她。

——明台很好,哭过一场就又玩闹去了。只是功课还是让大姐操心。

——汪小姐还是病了一场,被汪先生接回武汉去,到新学期已经见好。

 

明楼端详那几行字,字迹是他手把手教的考究,风骨却是小孩自己长出的清俊。——那阿诚,阿诚呢?阿诚好不啦?


——请您珍重身体,放宽思虑,修养心神。愿您学业精进,生活舒心。

 

珍重啊,珍重吗?明楼轻轻俯下头去嗅那张卡片,是秋凉如水中一缕山茶香。

 




1924年,明楼曾在一场读书会上遇到了一个人。这个人送给他一本德文版的《共产党宣言》。他用一个小时读完这本书,然后找来所有相关的书籍,废寝忘食地读完。一周后他约了那人在塞纳河畔一间幽静的咖啡座,整整谈了三个小时。


但他依然犹豫,彷徨,迷惘。少年时代几乎冲破心胸的愤怒和悲怆,他以为已经冷却于现世无常的热血和消磨于人心不古的壮怀,好像揭开了疮疤之上掩人耳目的一层死皮,重新鲜血淋漓起来。


但他更加犹豫、彷徨而迷惘。他回归故土,故土满目疮痍,浮光掠影里一城鲜血。惨烈使他沉默,有些放任自流地先是躲进情爱的象牙塔,躲进年轻姑娘的痴心柔情。又在春梦破灭后,仓皇地做了逃兵。


直至二十四岁,情势直转而下,恐怖伴随暴力与鲜血伏尸千里。明楼却终于沉下了惶惶切切,决意用心血去放一把不熄之火。他望进黑夜,黑夜下大陆的另一端是故国家园破碎河山。心冷如铁又浩歌狂热*,他感到一种无从逃避的孤独——比割弃初恋时更为深遽——又感到无可消弭的绝望。这些绝望和孤独起于他生而为人,生生不息,在矜贵暧昧的躯壳中长出激荡痴狂的核。明楼在一副塞纳河左岸风景的背面写道:

 

——绝望之为虚妄,正与希望相同**。


向死而生,无所冀望,未来不期,直至焚身成祭。一场大雪洒洗天地,惟愿镌名于冰上。


他终于做了决定。

 




1930年初夏的马赛港,十七岁的阿诚走下渡船,走向他的哥哥。他高了不少,已经够到明楼的下巴,显出长手长脚削肩窄腰的骨架,腰背愈发挺拔。但身量依旧是幼时的纤细,也不知这些年的饭食都长去了哪里。这纤细显得他还像个少年,穿一件麻白衬衫和藏青色束腰西裤,小牛皮鞋,一顶软帽,右手拎着兰花铜扣小皮箱,还没完全走下跳板便急急向明楼挥手,绽开一个融融的笑。

 

明楼也笑,不自禁地张开手臂迎待小孩扑来。少年人一路跑下,偏偏在三步外刹住,揣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矜持和羞怯,向他的哥哥见礼——大哥,向您问好!

 

一双眼睛浑圆温良得像一只鹿,又晶莹璀璨得像满天星——就是眼眶一圈的红。明楼上上下下仔细端详,又一把摘了阿诚的帽子,胡乱地揉他的发——依然又细又软。然后久违的一个拥抱。

 

——黑了瘦了,倒是长高了。

——旅途可还顺利?家中一切可好?大姐如何?明台如何?沪上如何?


熙攘的欢声和涌动的人潮里,明楼环住阿诚——暑期仍有月余,不如去欣特布吕尔度夏?现在正是维也纳森林最迷人的季节,空气芬芳气候舒爽,酒庄里新酿的葡萄酒……

 

他们笑着闹着,说一路家长里短,佳期华年。而夏日正长。


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*浩歌狂热:出自鲁迅《墓碣文》(只是喜欢这个词到不要脸也要拿来用。。)

**整句出自匈牙利诗人Petofi Sandor,亦见于鲁迅《希望》。


评论(7)
热度(38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Ashes | Powered by LOFTER